栀子半香 第33节
作品:《栀子半香》 李颂安喝了一口汤,乖顺的点头:“好,谢谢你。”
“不客气。”
还有漫长的一天要度过,两人去了曲苑。
曲苑里面有片湖,夏季满湖都是荷花,可秋季荷花凋零,一片枯萎。
此情此景亦惹人憔悴,南栀转了身,她指着对面的园子道:“去那吧。”
李颂安没有异议,跟着她走过去。
这里是个小公园,遍地都是银杏树,两人择了地方席地而坐,看树叶飘飞如蝴蝶。
有一些小孩子在林子里玩闹,几名长衫先生信步闲聊,淡淡秋光,点点闲情。
南栀从布包里拿出几本书,李颂安往后躺。早上起的太早,他有些困了。
他顺手拿起南栀的一本书盖在脸上,感到轻松与惬意。
公园路孩子多,他们四处玩耍,有几个孩子过来找南栀踢毽子,她放下书欣然应允,她很有孩子缘。
欢笑声传入李颂安的耳朵里,他拿下脸上的书,见到一张稚气的圆脸。
这个小男孩分外熟稔道:“来踢毽子,就差你啦!”
李颂安笑一笑,撑着手站起来。
南栀跟一个小女孩站在对面,她们将鸡毛键子丢过来:“让你们先踢。”
毽子在空中上上下下,银杏叶在空中簌簌坠落,有时会随着他们的鞋重回空中。
旁边一群小孩子在转圈,她恍惚听见背后有人喊:“月泊——”
瞬间扭头,毽子落地。
不是有人喊月泊,而是布谷鸟在叫。
她扯唇一笑。
到了中午,两人去吃了荠菜大馄饨,店家在碗里放了虾米,奇鲜无比。
南栀先吃完,拿起上午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她低头的瞬间,外面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他坐在南栀旁边的桌子上,手里拿着雪茄。
店家问他吃什么,他指指南栀这边的桌子。
等餐期间,他扭过头看南栀这一桌。
很突然,他问道:“这是什么?”
南栀回答:“馄饨。”
他“哦”一声,又问:“你们吃过牛排吗?”
“没有。”
他毫无意外,又问:“你们这儿有没有西餐厅?”
“不知道。”
他摇摇头,仿佛很惋惜:“真可怜。”
南栀看着他,不说话。
这个男人拿手指划了下桌子,明明什么也没有,他还是皱了眉,嘴里不停说着“oh my god”。
南栀突然问他:“你见过千年的文明吗?”
“什么?”
他似乎没太听懂。
南栀重复:“civilization.”
他张大嘴,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会英文,一时哑言。
思考了一下,他摊摊手:“no.”
南栀拿起手里的《历朝作品选》,在他面前翻了翻,然后说道:“这里有千年的文明,可是你没见过。”
她学他:“oh my god!”
复又微微一笑:“真可怜。”
李颂安笑着望向她,差点要为她鼓掌。
第35章 半窗
她想念那双眼睛
寒来暑往, 汪映之生下一个男婴,当天晚上,几个人来到宅子里将婴孩抱走。
汪映之很冷静, 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重要的不是她,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作用就是生下他, 然后当作从未生过他。
但是第二天, 曹曼因派人将婴孩送了过来, 以后每隔一段时间, 她都会将婴孩还给汪映之。
汪映之想见一见孟太太,曹曼因婉拒, 她喜欢写信与她交流。
对于汪映之, 她的第一感觉是愧疚, 因为她的不抗争,因为她的默许,招致了如今的局面。
她同情她,同时也有一股微妙的别扭, 毕竟她孩子的父亲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尽管她已经对他无心, 可终究还有人之常情。
她还没有做到完全不在意。
这样的心理与情绪毕竟只是昙花一现,她大部分时候都平和淡然, 希望这个女孩子可以过的很好。
南栀把李颂安的中学教材都看完了。
这一份工作虽薪水微薄, 但空闲时间很多, 她利用这些时间看了很多书。
从前她在林莺的中学旁听过, 可毕竟基础薄弱,很多知识都似懂非懂。当时不懂不敢问老师,因为年幼怯弱, 忌惮老师权威。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宅子里有一个李颂安。
南栀第一次去请教他时,有一丝犹豫,拿着一盘五香牛肉在花园里徘徊,完全不知如何开口。这个时候,李颂安靠在窗前喝药,他没有看向南栀,但是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
“哪个地方不懂?”
南栀吃惊,随后释然一笑,将那盘五香牛肉放到窗柩上,对他笑道:“束脩。”
他们的“师生”情谊从此开始。
李颂安一开始还未习惯教别人知识,南栀有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一周以后,李颂安已经开始有些师者风范,甚至还会因材施教。
他们不是严格的师生,氛围多是轻松。
每次孟半梁过来,他都会与南栀一同出门藏起来。
李颂安不再如往日那般总是闷在屋子里,他的笑容逐渐增多,脸色也逐渐红润。虽还是小病不断,但已经不用每日吃药。
这一切的改变,或许都要从那一句“今天天气很好”说起。
南栀偶尔也有沮丧的时候,她固执的学着知识,可有些东西实在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有一回她休假回家,抱着数学课本挫败到了极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这些东西你以后会用到吗?这么累,歇一歇吧。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路过一间中学,里面书声朗朗。围墙外一些衣衫褴褛的学生扒着墙向里张望,那小小的学舍,是许多人做梦都飞不进去的地方。
南栀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一个人走进安南女子中学,被她的校训狠狠击中心脏——不卑不亢。
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从前。
她没有再想要放下书本。
孟半梁今天要在宅子里过夜,李颂安在南栀家借宿一晚。
白瓷听闻家里要来客人,老早就下工回家,去城西割了一块五花肉,她今晚准备做一道红烧肉。但是南栀叫她好好休息,自己挽了袖子进厨房。
她笑一笑,转过身招待李颂安。
李颂安坐在院子里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但是院子打理的好似园林。隔壁的一位老先生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大声说着英文。
耳濡目染,怪不得南栀英文那样出色。
夜幕降临,大家都拉亮了电灯,天地立刻呈现出不一样的光景。院子里有不知名的虫鸣,有一户人家在弹扬琴,叮叮叮……
“开饭啦!”
他起身,走进小厅,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手边的茶仍有余温。
难怪房子是房子,家是家。
南音把房间让给了他,自己去隔壁跟邻居挤一晚,白瓷今晚跟南栀挤一张床。
李颂安困得早,早早回到了卧房。
透过窗户,他可以看到窗外的南栀。她正在水井旁洗手,有一只橘色的胖猫在她腿边蹭来蹭去,她笑着往它身上弹水。
如果他有一支笔,他想定格这副场景。他经常透过窗户看见南栀,看见她在花园里忙碌,在长廊里走动,以及入夜后点燃一盏暖黄的光。
有一些场景,定格在他心里。
他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进入沉沉的梦乡。在梦里,他还是世京大学的学生,每场球赛都赢得满堂喝彩,梦里还有一扇乌黑的窗,他伸出手,发现近在咫尺的窗,其实是银河万里。
清晨,南栀与李颂安往宅子走去,他们躲在街角处看着孟半梁的汽车离开。
孙自白站在大门口朝他们挥手,两人笑着跑过去。
“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
“今天吃的蟹黄包,特意给你们留了一笼,快些进来。”
“欸!”
整条街都还未醒,早起的人独自享受着这静谧的清晨,南栀走进花园剪了几枝花,刚起身便听见背后汽车响,孙伯大声喊:“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南栀反应过来,转身往回跑,手上的鲜花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