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州神情一怔,“你……说什么?”

    他以为她在说胡话,紧张地手指都蜷缩了起来,英俊的脸因为过于紧绷,肌肉不受控制的轻轻抽搐着。

    安可可意识昏沉,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你当时背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唔,你真的很厉害,他们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害怕?”

    “我醒来就记不清你的样子了,但我知道,在我的梦里,有一个小英雄……”

    “爸爸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神,我的守护神……”

    “是你么……”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再无声。

    车来到最近的医院,早就医生护士在门口等着了,当傅九州将人一抱下来,他们便推着单架过来,把安可可放上去,一路往急救室推去。

    傅九州被安可可拽着衣角,始终守在她身边。

    那只手还是那么纤细脆弱,仿佛轻轻一用力,指骨就能折断。

    多年前,受到惊吓的小姑娘趴在他的背上,小声小声地和他说着话,哪怕眼睛闭上了也还在说。

    只因他说,他流了很多血,如果没有人跟他说话,他会晕过去。

    然而那时,他只是怕她会闭上眼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所以需要听到她的声音,以确保她还活着。

    傅九州已经记不清当时他是怎么把她带出去的了。

    只想着,不能让她死。

    再后来,他看到了安家的车,便将她放在了路边。

    他不敢和她有过于亲密的牵扯,因为傅南江不会允许。

    再后来,他满身是伤的回到家,谎称自己和人打了架,毫无意外地遭到了傅南江的训斥。

    骂他不学无术,成天和一群低贱的蝼蚁混迹在一起。

    他得到了傅南江一顿抽打的教训,可他并没觉得多疼。

    当时只记住了他将她放在路边时,那张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

    又白又软,好想一直握在手里。

    尘封的久远的记忆突然因为她的话袭卷而来,傅九州轻轻地握住了那只沾着血迹的手。

    万幸,他最后还是牵住了。

    ——

    安可可做了个梦。

    梦见了很多很多事。

    她似乎回到了少年时期,那时候她父亲还在,她和舒雪儿放学出来,舒雪儿像个多动症小孩子,围着她蹦蹦跳跳的走。

    她背着书包,抿着笑安静听她机关枪似的骂那些跟她合不来的同学,心里有些羡慕她的洒脱和张扬。

    可她从小就是大人们口中的乖乖女,生活里的每一步都被安排的好好的,她有时候会羡慕舒雪儿,但更多的时候会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夕阳西下,她和舒雪儿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突然一颗蓝球砸过来,眼看着就要砸中她,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砸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地拉住篮球,伴随着一丝血腥气,少年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会不会打球?不会爷教你。”

    她抬头望去,少年已经转过身,碎发被风吹起,露出他脸上的血痕和淤青。

    “傅九州!是傅九州!”

    不远处,一群女声吱哇尖叫,像盛夏烦人的知了,吵得人头脑发涨。

    她心里清楚,她此时该被舒雪儿拉着远离这个少年,然后偶尔会在学校的某些地方,听见旁人议论他。

    她知道他叫傅九州,是淮江的傅小少爷。

    叛逆张扬,喜怒无常。

    但他有众多小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着一张俊美的脸,收获了一众迷妹。

    连舒雪儿都时常感慨,说他是带毒的罂粟,靠近他会被迷惑心智。

    再三叮嘱她要远离这个叫做傅九州的少年。

    但其实,她和他认识。

    但也只是认识。

    而且她记忆中的傅小少爷,阴郁却很友善,是个抱着小猫躲起来偷偷掉眼泪的小哥哥。

    她该离开才是。

    但舒雪儿拽着她的胳膊,她看了又看,却挣脱了她的手,转身奔向那个已经快要走远的少年。

    “傅九州!”

    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一瞬间周围景物骤变!

    她变成了梦境里的旁观者,看着傅九州总是出现在她身边,一次又一次看似不经意地帮她解围。

    她偶尔也会发现他,可每每她看过去时,少年总是看着别处,嘴角挑着向分漫不经心的笑,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梦里如走马观花一般,过去的记忆混乱不已,但是这一次,她的梦里没有沈垣的身影。

    而后,在大三那个昏暗的树林里。

    她看见了偷偷想吻自己的傅九州。

    少年的身形已经拔高,修长挺拔,不变的是那满身的桀骜,以及逐渐成熟的面具。

    昏黄路灯下,他脸上的表情是模糊的,单手克制地擒着她的胳膊,粗声叫她的名字:“安可可。”

    她忘了那天她是因为什么而喝醉的,大概是因为看见沈垣和成娇在一起了吧。

    她大学四年,也只有去见沈垣的时候,情绪波动最大。

    她的伤心,也全都是因为他和成娇。

    安可可的意识置于半空中,垂眸冷眼看着哭得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心里十分嫌恶。

    自己这副样子,着实难看。

    大概傅九州也这么觉得,捞起她往宿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