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兰珠是真的惊讶了：“太皇太后？！”

    “不是说只是伤了腰吗？怎么这会儿说不好了？”

    能让表哥这般急切的回宫，太皇太后怕是已经很严重了。

    怎么前面没听到动静？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宫里的人只是说太皇太后吃不进东西了，具体什么情况，怕是还要等回宫才知晓。”梁九功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宫里来人也说的不清不楚的。

    况且这会儿地动也平静下来了，这时候回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本宫这就让人收拾。”兰珠知道太皇太后对表哥的意义，哪怕先前因为串珠的事情，两人之间可能起了间隙，但她知道，表哥心底还是很在意太皇太后的，这也是她没有选择跟太皇太后撕破脸的原因之一。

    “娘娘您不用急，皇上说了，要是您收拾不过来，您迟一点回宫也是可以的。”主子的原话是，让瑾贵妃娘娘慢慢收拾，他先走一步，毕竟瑾贵妃娘娘怀着孩子，主子回去速度，恐怕并不适合瑾贵妃娘娘。

    “本宫有分寸，梁公公先回去吧。”兰珠自然是不可能一个人慢悠悠的回去。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次要是太皇太后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这个行事，表哥哪怕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记在心里了。

    一件两件小事都还好，这种事多了就容易影响她在表哥心底的印象了。

    所谓积少成多，就是这个道理。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主子那边这会儿也忙着收拾呢，他也不能出来太久。

    “梁公公慢走。”

    “柳玉，送送梁公公。”

    等梁九功走后，兰珠便动作麻利的指挥起了柳春等人：“快些收拾。”

    “东西如果收拾不完的话，刘忠，你多留一会儿。”

    刘忠往前一步：“奴才知道了，娘娘。”

    既然宫里传了太皇太后不好的消息，这种时候自然要以太皇太后为重，哪怕主子跟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

    一个时辰后

    兰珠的东西也只收拾好了大半，还有些不好拿的东西没能收拾好。

    在看到马车已经准备出发之后，兰珠便将刘忠给留了下来。

    这处居住地并不是说在她们走之后就立马撤除的，后面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要等到他们离开，恐怕要等京城的房屋差不多重建完毕才行。

    车队一路晃晃悠悠的往京城行驶而去，速度比出来的时候快了一倍不止。

    好在兰珠的马车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坐在里面并没有感觉有多少颠簸。

    但尽管这样，等兰珠到神武门的时候，腰身也酸软极了。

    但她还是忍着不适下了马车，正好看到刚下了马车的表哥眉宇之间全是忧心忡忡。

    “表哥。”

    康熙转过头，在看到兰珠苍白的脸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不是说了你可以等会儿回来吗，怎么还逞强。”

    “我身子还好。”

    “况且我也担忧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这点儿困难算什么。”

    这会儿不是争论的时候，康熙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抬轿的太监已经在神武门前侯着了。

    康熙上前两步扶着兰珠的腰身，将她一起带到了御撵上。

    “回头朕再跟你算账！”

    “去慈宁宫！”今日宫里都知道气氛不同寻常，所以脚程也比往日里快了不少，但他们也记得瑾贵妃娘娘还在上面，所以尽管快，但也平稳极了。

    慈宁宫里

    太皇太后比之宫人往外传的情况还要不好。

    此时太皇太后胸口处一片狼藉，浅蓝色的蜀锦被子已经被染成了深蓝色，还散发着些许难闻的气味。

    苏麻喇姑一双老眼泪水朦胧，哆嗦着手在给主子擦拭着下巴上的药汁：“娘娘，您可别吓奴婢。”

    苏麻喇姑身旁跪坐着宜嫔，她在苏麻喇姑看不到的地方，眼睛里面飞快的闪过一丝嫌弃，但眼睛里面同样也全是泪水：“太皇太后娘娘，您可要撑住啊！”

    “皇上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相较于四日前，面色蜡黄了不少，且本来饱满的脸颊，也跟着凹陷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此时的她，眼睛似睁非睁的，平日里精神闪烁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

    “吵！”

    说出的话，同样小声极了，要不是苏麻喇姑凑近听，都不一定听的到。

    “宜嫔娘娘，还请您小声一些。”这会儿苏麻喇姑的语气自然不是很好，尽管听起来还挺客气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麻喇姑眼底的不耐烦。

    宜嫔的哭声一顿，高昂的哭声立马变成了小声啜泣，掩盖在锦帕下面的眼睛，也是闪过一丝狠厉。

    真是个老不死的！

    活该她这会儿受折磨！

    “是臣妾的不是，吵着太皇太后娘娘了。”宜嫔心里暗恨，况且这会儿郭络罗·桑覃可还在一旁看着呢，想想就觉得心塞。

    “皇上驾到！”

    随着外面太监高声的通报声，慈宁宫里顿时静成了一片，而宜嫔的眼睛则是飞快的亮了起来，动作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将自己最美的一面露了出来。

    随着外面呼呼啦啦的进来了一大片人，安静的慈宁宫也逐渐变得喧嚣起来。

    康熙进门后就放开了兰珠的手，大步朝着内室走去。

    等看清楚躺在床上的皇祖母后，康熙面容巨震：“皇祖母，您怎么成了这样？”

    太皇太后见到皇帝来了，枯槁的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皇帝来了。”

    “哀家……哀家无事，不要……担心。”说完这句话，太皇太后就有些喘不过气儿了。

    吓的康熙连忙将路遇给拉到了身前：“快给太皇太后瞧瞧。”

    路遇不敢耽搁，直接上手开始诊脉，但随着诊脉时间越长，路遇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等路遇放下手后，等在一旁的苏麻喇姑让宫人飞快的换好了主子身上被弄脏的被子。

    “皇上……”路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太皇太后娘娘这情况，明显就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根本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康熙本就心情烦躁，见路遇如此，心里咯噔的同时也发了火。

    路遇跪下身：“皇上，臣才疏学浅，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一听路遇的话，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说什么？！”

    “狗奴才！”

    “太皇太后只是伤了腰，什么叫无能为力？！”只是一个小问题，为什么皇祖母的身子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康熙狠厉的眼神望向了宜嫔：“宜嫔，朕让你回宫侍奉太皇太后，你就是这么侍奉的？”

    宜嫔这会儿脸色已然变得苍白起来，显然也是被路遇的诊断结果给吓到了：“皇上明鉴，臣妾一直都在用心的侍奉太皇太后，没有半点儿马虎大意。”

    这时，路遇也跟着解释了起来：“皇上，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腰伤只是一个引子，娘娘年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加之最近思虑太重，所以才会……”

    听了路遇的解释，康熙难得沉默了下来，眼睛里也全是难受：“皇祖母……”

    而看到皇帝的太皇太后，这会儿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费力的朝着苏麻喇姑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既然已经没了好起来的可能，那她总要趁着这最后，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人到了这个地步，她虽然想活，但对于死亡，她也看得开。

    苏麻喇姑接到主子的示意，将慈宁宫给清空了，只留下了皇上和主子两人。

    跟着表哥进来的兰珠，除了刚来的请安外，她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随着苏麻喇姑出来了，兰珠看着禁闭的大门，心里有了丝丝不安。

    太皇太后怕是憋着大招呢。

    不过她也不怕！

    太皇太后的心思很好猜，要么是关于皇太后的，要么就是关于她的。

    但关于她的，恐怕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嫔妃们，连休息一会儿都没有，就直接在慈宁宫外当起了木头桩子。

    连日来也没有休息好，个个儿脸上都挂着疲惫之意，特别是安嫔，脑袋上还顶着伤，更是看起来恹恹的。

    但这种时候了，谁也不敢开口说回去的话。

    兰珠挺着肚子现在慈宁宫门口，不知是不是怕她倒在这里，苏麻喇姑隔一会儿就要往兰珠这里瞧瞧。

    还有身后站着的荣嫔，眼神也是时不时的往她肚子上看。

    夏季衣物轻薄，兰珠想到荣嫔生了六个孩子，怕是这会儿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不过她也没想瞒着，只不过没有往外说罢了。

    殿内

    康熙坐在床前看着皇祖母，眼神痛苦而复杂。

    因为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会儿太皇太后胸口前的衣服都还带着些褐色的药汁儿。

    “皇祖母，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脸上一如既往的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来，只不过她最近瘦了不少，笑容看起来没有以往慈祥，反而带着些许刻薄：“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清楚。”

    “皇帝不必太过伤心，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哀家也该是时候去见太宗皇帝了。”能活着谁想死？

    太皇太后心里自然也是不想的，但人啊，有时候就不能不信命。

    “皇祖母……”

    太皇太后伸出手拉着皇帝的手：“哀家之后说的话，皇帝你可能不爱听，但哀家还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