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作品:《岁聿云暮

    “是哪个说你不好了?”陈涣之上前两步,扳住她的肩:“你比我要好得多了。”

    曲疏月不知道他今天性子怎么这么柔了。她奇怪,但仍不抬头:“我哪里比你好了?胡扯。”

    陈涣之两根指头锨起她的下巴:“曲疏月,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当得起天下第一好。”

    树林里狂风大作,曲疏月站在苍翠松树的尽头,被吹冷的心口突突地跳起来。

    眼前站着的人是哪一位?到底还是不是陈涣之?他嘴里说的是什么东西?

    是德文吗?是人类的语言吗?为什么听不懂,超出了她的认知。

    曲疏月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虚浮,像飘在空中,晕头转向的。

    她掸开陈涣之的手:“你少来,谁会相信这种鬼话啊。用不着同情我。”

    那只作乱的手被陈涣之一把擒住,用了很大的力气。

    他牢牢攥着不放,眼神不躲不闪地看她,一把嗓音很沉着:“我哪有什么资格同情你?”

    曲疏月感到自己心律都不齐了。仿佛是跳两下,就停一下的节奏。

    她颤着声音问:“什么叫没有资格?”

    陈涣之自嘲地笑:“我连喜欢你都不敢说出口,你觉得呢?”

    风一下子定了,曲疏月好像也跟着静下来,沉缓的呼吸里闻见他的气息,一身沉香味。

    她愣了半秒,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眼眸,脸上火烧云一般的红霞。

    陈涣之来拉她,曲疏月本能地踉跄一下,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贴在冰冷的面料上,出乎意料地熨帖,先前实在是太烫了。

    陈涣之闭上眼,宽厚的手掌折住她的腰,下巴在她耳边轻蹭几下。

    几秒钟后,他低哑着开口:“昨天有一句话,我来不及纠正你。”

    曲疏月的睫毛颤了颤:“什么话?”

    “我们结婚,并不是我家里非要安排的。”陈涣之顿了顿,语气轻下去:“是我跟你爷爷求来的。”

    第48章

    曲疏月高抬着头, 他们的呼吸搅缠在一起,陈涣之说话时,像是随时要吻上她。

    她双颊通红, 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可能?爷爷从没说过。”

    陈涣之的鼻尖蹭了蹭她, 一句轻笑:“是我让爷爷别告诉你的。”

    她从没和谁有过这样不同于旁人的亲密。

    曲疏月指头蜷动几下,一种晦涩而陌生的紧张席卷过来, 她浑身僵硬着。

    她听见自己越来越虚的音调:“那、那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真要在这种黑灯瞎火又冷死人的地方说完吗?”

    陈涣之四下扫了一圈:“曲疏月,我现在头很痛。”

    她即刻紧张起来:“啊?你怎么会头疼的。”

    “一大早起来你就不见了, 吓得我四处找。”陈涣之抓起她的手, 揉了揉自己额头:“从早到晚, 光喝了一肚子茶水, 连口饭都没顾上吃, 你说呢?”

    曲疏月不好意思地低头:“对不起嘛, 下次不会玩失踪了。”

    陈涣之牵起她的手, 朝校门外走去:“你是要长点记性。再有下次, 只能去抢救室里见我了。”

    她不信, 却也甜滋滋地啐了声:“呸。你真夸张。”

    听罪魁祸首说这种话,陈涣之越发动了气性:“来来来, 你自己伸手来摸摸看。”

    曲疏月由着他把自己的手往胸口伸。她嘴上笑说:“大晚上的摸什么?在这么神圣纯洁、教书育人的地方,你别耍流氓啊你。”

    “摸什么?”陈涣之喊了一嗓子:“当然是摸我的心跳了,从早上到现在,一分钟就没下过一百八。”

    她把手缩回来:“少来。一百八你早就跳进icu了。”

    走到车边,陈涣之一把拉开车门:“离进icu也不远了, 你以为我还剩几口气?”

    曲疏月坐上去, 不再跟他贫嘴了:“我请你吃饭好吧?”

    天边月色疏淡, 陈涣之看向她的眼神也同样晦而暗。

    他低低地说:“好,我从没吃过你请的饭。”

    曲疏月胡乱剥着衣服上的木质牛角扣:“怎么就没有了?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上有家云吞店, 我请你吃过的。”

    陈涣之点头:“那家店你还常去吗?”

    “当然啦。”曲疏月说:“你不知道,刚回国的那阵子,我天天都去他家吃,伦敦都吃不上正宗的。”

    他扶着方向盘笑:“吃吃吃,除了吃就是睡。”

    曲疏月一愣,很久没听他这么肆无忌惮地打趣自己。

    他们结婚以来,她始终很小心地守着一道界限,客气、生疏地礼待他。说的最多的是谢谢,辛苦了,对不起,完全不像认识多年的人,更不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陈涣之也一样,兴许是看她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这一刻,那一层隔在中间的,让他们谁也走不近谁的薄膜被扯破,才不留余地的相见了。

    那一瞬间,几乎叫曲疏月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仿佛他们从来就没分开过,只是为了各自心中的理想国去求学。

    等长大了,他们还是要在一起的,谁也不能将他们拆散。

    而那些错过的年少时光,就像树梢上路过的一阵风,不经意间就吹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