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摇影 第60节

作品:《春潮摇影

    “纪依雪。”

    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纪依雪后背顿感一凉,握着钟栖月的手腕回头。

    纪冽危穿着一身白衬衣出来,容色清冷如霜。

    “冽危哥……”纪依雪声音含着委屈:“你干嘛连名带姓的喊我,还这么凶?”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取闹了?”纪依雪火气直涌,“冽危哥,难道你不讨厌她们母女俩吗?我可是听说当初大伯母因为钟蕊受了不少的委屈。”

    纪冽危毫无情绪地直视她,“你爸出轨,你知道吗?”

    空气仿佛凝固,纪依雪愣了须臾,茫然不解:“什么?”

    钟栖月垂着的眸色轻颤,抬起眼看他。

    纪冽危面无表情,声音微冷:“既然你也不知情,你又凭什么认为,她也知道自己母亲做的那些事?”

    “我凭什么?那是因为钟栖月根本就不能跟我放在一起比较!”

    钟栖月苦笑一声,也没意外她这番话。

    纪家人一直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她很早就清楚明白了,纪依雪他们跟她交好,那份好里还是带着几分施舍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尽管他们从来没说过,但潜意识的举动是在生活中不经意暴露的。

    钟栖月试图挣脱纪依雪的束缚,“我要上班了,你放过我吧。”

    纪依雪侧眸看她,眼神对视的那一刻,钟栖月眼里的伤感让她心里忽然一痛,紧紧攥着她的手也不由放松。

    就那一秒,钟栖月趁机逃跑了。

    玄关那,纪依雪僵硬在原地,心里忽然很想哭,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事凭什么哭。

    “冽危哥,你真觉得她是无辜的吗?”

    纪冽危语气淡淡:“交朋友凭心,你要实在过不了这关,趁早跟她了断,不要折磨她,也别找她茬,你被蒙在鼓里,她同样。”

    纪依雪心里酸酸涩涩像被虫子爬过似的不舒服,一边把对钟蕊的怨恨加注在钟栖月身上知道自己太过分了,一边又觉得她们母女俩就是一类人,或许哪天钟栖月也会跟钟蕊一样做出背叛她的事。

    她拿钟栖月当朋友,但没人能接受朋友的妈妈破坏了自己的家庭。

    思来想去,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冽危哥,你为什么这么向着钟栖月,难道,你也……”

    第33章

    纪依雪不敢再推测下去, 也不敢说出自己心里那离谱的想法了,“我出门了。”

    “慢着。”纪冽危喊住她:“关于婶婶离婚的事,趁早提醒她下定决心。”

    “冽危哥, ”纪依雪呢喃道:“你也赞同我妈离婚吗?”

    纪冽危取过玄关上放着的车钥匙, 态度冷淡:“这是你们自己的家务事,我没有插手的余地, 事已至此,趁早两清对婶婶也好。”

    否则, 也只会沦为下一个吴书晚。

    “哥……”望着纪冽危出门的背影,纪依雪眼眶里蓄了许久的泪哗哗流下,她站在玄关那僵站了半分钟之久,又返回了二楼,敲响了何晴这两日住的客房。

    “妈, 你睡醒了吗?”

    卧房那, 缓缓响一道低沉到没什么气息的声音, “宝贝,你还没出门?”

    纪依雪轻手轻脚过来,柔声说:“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 想来看看您。”

    自从那桩丑事被揭发后,何晴每日食欲不振, 每日住在这客房里, 哪儿也不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爸爸对妈妈说了什么,才让妈妈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竟然都没有跟何家提过一句。

    “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外公外婆这件事吗?”她语气低落得很。

    何晴轻轻拍着纪依雪的手, 无奈说:“妈妈都这把年纪了,自己的家庭破裂, 还回家跟年迈的父母哭鼻子,这像话吗?”

    纪依雪含泪说:“可是您年纪再大,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孩子,这句话不是你经常跟我说的吗?您也不希望我以后受了委屈,选择自己独自咽下苦果不告诉你吧?”

    何晴怔怔道:“依雪,你……”

    “妈,我只希望您能从痛苦中走出来,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只要是您内心真正的选择,我和灌云都会支持你。”

    “如果我想跟你爸爸离婚呢?”

    纪依雪心里咯噔一跳,坚持说:“那我也站在您这边。”

    何晴心里颤动,一时感慨万千,“果然没有白疼你们。”

    “不过……”

    “您到底在顾虑什么?”

    何晴轻声说:“你爷爷他很看重家庭和睦,这一生他为了纪家付出太多了,如今到了这个岁数,他不想看到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毁了。我在想,实在不行,就这样把日子混下去算了,大不了今后就把你爸当个透明人。毕竟,别的不说,你爷爷对我,对你还有灌云,都很好的。”

    顾依雪沉默了会,回想刚才纪冽危说的那句话,问道:“您从来没跟我讲过冽危哥母亲的事,我很想知道具体的情况。”

    “书晚吗?”何晴说:“她走了都有二十年了吧。”

    “那时候你还是个不知事的孩童,想必对你大伯母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纪依雪点头,“妈,您给我讲讲吧。”

    何晴回忆说:“我跟书晚成为妯娌之前并不熟悉,她嫁到纪家比我早好几年,我刚到纪家那会,她和你大伯的感情就出了问题,实则这种丑事的细节,你爷爷在家里下严令封过口,除了在纪家几十年的管家和几个佣人外,几乎很少人知道。”

    “我也是几年前才从其中一个佣人口中听说的,当年你大伯的婚外情被书晚得知后,她是很想提出离婚的,后来还是没离。一是因为对你大伯还有感情,二是两个孩子还年幼,三是你爷爷亲自放低姿态,拜托她原谅你大伯。”

    “书晚她脾性柔善,也舍不得孩子在年纪这么小的时候就要面临父母感情破裂的情况,所以在几重的压力下,她选择原谅了你大伯。”

    纪依雪蹙眉,“既然和好了,那大伯怎么还跟钟蕊有来往。”

    “那时候纪初冬已经出生了,况且你大伯是真的喜欢过钟蕊,哪里舍得跟她断干净,加上书晚脾气好,这次原谅了他后,他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书晚好多次为了让你大伯回来看看孩子,受尽了委屈,她又是爱隐忍的性子,什么委屈都自己咽进肚子里,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因为钟蕊和你大伯的事,渐渐患上了抑郁症。”

    “事情爆发就是那天晚上你安知哥的生日,你大伯本来答应了要陪他庆生,却还是临时对他爽约,晚上离开北城去给同一天生日的钟蕊庆生,那晚你安知哥追着你大伯的车子出去,不慎意外发生了车祸,当晚书晚回来看到自己长子的尸体,一时刺激下,在房间里割腕了。”

    而发现自己母亲尸体的人,就是纪冽危。

    听完这些故事,纪依雪惊地捂唇,震惊道:“原来纪家流传的那些,都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以讹传讹。”

    “那冽危哥……”

    何晴叹气说:“那时候他才八岁左右吧,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最重要亲人,也就那之后性情大变过一段时间。”

    听完吴书晚的故事,纪依雪越来越害怕,“妈,你真的不打算离婚吗?”

    何晴犹豫不决,“活到这把年纪了,谁又能保证自己家庭幸福美满,又有谁不是得过且过?况且我周围的朋友也说,男人出轨是常事。”

    “妈!”纪依雪严肃道:“您得为了自己着想!我不希望你跟大伯母的结局一样。”

    何晴一副她多虑的样子,笑说:“想什么呢,妈妈一向推崇好死不如赖活,绝不会轻易……”

    “不是的!”纪依雪急忙说:“你不该为了孩子,为了顾全大局委屈自己,你自己心里是很想离婚的,不是吗?”

    “我爸他出轨都没想过纪家,凭什么你还要为纪家着想?”

    何晴眸色轻颤,很意外自己一向不着调的女儿能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沉默了片刻,说:“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钟栖月沿着路边,一直往纪宅外面走。

    没一会,一辆劳斯莱斯停到她身侧,车窗降下,男人侧脸清冷无双:“上车。”

    上车,系好安全带,钟栖月微微叹了叹气,说:“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要脸。”

    就连依雪这么好的人,都说她不要脸。

    是啊,还厚颜无耻留在纪家,全天下最不要的脸的人,不就是她吗?

    车子缓缓靠边停,钟栖月愣了会儿,问:“怎么停了?”

    纪冽危侧过来看她,伸手摘下她的眼镜,“还看不清吗?”

    钟栖月眨了眨眼,半晌,无奈地一笑:“哥,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他把那副眼镜收起来放到中控台上,眉梢舒缓:“就这样吧,今天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从今天起,别戴眼镜了。”

    钟栖月望着那副眼镜,伸手要抢过来。

    纪冽危弯唇:“确定要抢?你要搞清楚,在这么狭小的空间跟你老公发生争执,很有可能会衍变成白日宣淫的事。”

    “……”伸出的手立刻僵住,钟栖月也算彻底败给面前的男人了,“我不戴就是了,不过……我真的不太习惯。”

    她摸着自己的下眼睑,视线不敢看纪冽危,喃喃说:“是不是很不正经的一双眼?”

    “没有。”纪冽危声音很轻,“很美的眼睛。”

    他冰冷的指腹轻轻贴上她的眼角,漫不经心地摩挲,动作很轻,很怜惜。

    通过他这样轻微细致的触碰,钟栖月似乎也能从心体会到他所想表达的意思,心里顿觉得像绽放了鲜花般,好像一瞬间世界都明亮了。

    她眼眶泛了泪意,故作镇定连忙把他的手推开,“能开车吗?我快迟到了。”

    赶在踩点的时间,车子抵达了杂志社附近,钟栖月急忙下车,在上台阶时,脚步忽然一顿,转过身对着车内的纪冽危说,“哥,谢谢你。”

    谢谢你刚才在纪依雪面前维护我。

    也谢谢你夸我的眼睛。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只转为三个字。

    她对纪冽危有许多话想说,却觉得自己没那立场,更没那资格。

    这段婚姻,她目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坦率面对他。

    纪冽危弯唇,望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因为上班要迟到了,最后两分钟,钟栖月都是跑到杂志社的,等她到的时候,所有同事早就到齐了。

    她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正好刘露推门出来,迎面撞到钟栖月,她整个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月月,你今天没戴眼镜啊?”

    钟栖月不自在地嗯了声。

    刘露眼里瞬间掠过一抹惊艳,“是戴隐形眼镜了吗?眼睛这么亮晶晶的。”

    钟栖月舔了舔唇瓣问:“有没有哪里觉得很奇怪啊?”

    刘露还真的认真打量她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