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幻境并不严谨，因为她在这里看到了白夜长大时候的照片。那张照片中的白夜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和现在这副开朗的样子不同，少年时期的他臭着一张脸，表情阴郁，是光凭这一张不好惹的脸就能加入荒泷派的类型。

    照片里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揽着白夜的肩膀，两个人看起来十分亲昵。然而那人的脸很不清晰，仿佛被手动屏蔽了一样，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阿瑠！”

    阿雷的叫声将派蒙从沉思中唤回现实，她急匆匆地飞到婴儿车边，着急道：“怎么了怎么了？阿瑠他怎么了？”

    就见阿雷指着阿瑠，冷脸道：“他饿了。”

    派蒙更紧张了：“这可是天大的事！”

    久岐忍拍了拍额头，无奈地发现这里多出了两位需要自己“照顾”的人来。

    “没关系的，那位阿姨已经去给他冲奶了，我们现在是幻境里的虚影，什么也做不了。”

    “天狗不是可以把空间剪开吗？”荒泷一斗跳出来。

    “老大，用天狗直呼九条小姐太不礼貌了，还有，空间不是纸做的，要撕裂需要花费许多法力，频繁施法会吃不消的。”

    “哦哦，本大爷就知道！”

    久岐忍：“你知道什么了啊……”

    于是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旁观，然后等待。

    等待阿瑠长大。

    孩子的成长速度是很快的，不过转眼间，阿瑠就已经从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抽条成了一个少年。

    他穿上校服，背上书包，踏进学校。

    鹤观的阴云不会笼罩在这片湛蓝的天空，课堂上会教授许许多多新奇的知识，下课后他也有时间发展自己的爱好。

    他喜欢唱歌，仿佛是刻在天性里的。

    每次放声高歌时，他都会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鸟儿，翱翔，飞行，自由无比。

    可他总觉得，自己的歌声缺了点什么。

    他开始寻找。

    他用歌喉询问过世间的每一缕清风，每一株花草。他走遍每个角落，寻找着不存在的东西。

    阿瑠一天天长大，初中，高中，大学，毕业……

    他经历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他也如世俗所期望的那样，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似乎渐渐忘却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一个雷雨天，阿瑠下了班，匆匆淋着雨跑回家。一道惊雷劈下，照亮了他前方的路，水滩反射出刺眼的光亮。

    他脚步一顿。

    毫无预兆的，他辞去了工作，放弃了稳定的生活，踏上了寻找的旅途。

    旅途中总有人问他：“朋友，你在找什么呢？”

    他总是笑着回答：“我在找我生命里缺失的一部分。”

    为此，他不惜翻越山川湖海。

    “真是个傻子。”

    阿瑠再一次摔倒，气得阿雷直跳。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阿雷气冲冲地冲了过去，派蒙正想拦它，就见它冲破空间的间隔，化为了一只乌鸦，飞到阿瑠的身边。

    阿瑠从摔倒的地方坐起来，看见了它。

    “小鸟？”

    黑夜里，四处漆黑，阿瑠不敢乱动，他将那只看起来很生气的乌鸦捧在手心。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我明明记得带了手电筒的。”

    “轰隆隆——”

    雷电带来紫色的光，将天空映得彻亮。

    “呀，打雷了。”

    阿瑠的声音很兴奋。

    “小鸟，你愿不愿意听我唱一首歌？”

    第111章

    是最澄澈的歌声, 一如雷鸟与他初见时听到的那样。

    那日阴云密布，雷光乍亮, 它在鹤观上空的云层中穿行，只是随意一瞥，那歌声便捕获了它，此生再难逃脱。

    “阿雷，我找到你了。”

    白夜抱住阿雷成幻化的乌鸦，一滴泪落下，砸进阿雷的羽毛里, 黑色的羽翼瞬间变化，紫色的翅膀展开，雷鸟高飞。

    “阿雷，我决定了, 我不要往生, 我要留下。”

    有迷雾袭来，浓白的雾包裹住阿瑠的身躯，他看向四周, 明明视线里什么也没有, 他却看到了鹤观，看到了自己当年唱歌的那个小山坡, 看到了祭坛，看到了开满花的树。

    “阿瑠……这是你的荣幸！大家都会感谢你的。”

    “阿瑠！你准备好了吗？”

    “阿瑠，听说你可以去侍奉雷鸟大人啦？”

    “阿瑠……”

    无数声音像无数只手, 抓住他幼小的身躯, 那些手将他撕扯, 一片片，一块块, 血滴落在地面，发出绝望的回响。

    “你想好了吗？”

    阿雷的声音刺破迷雾，传到他的身边。

    “你如果不往生，这些记忆就会一直缠着你，你不会拥有新的家人，无法开启崭新的人生，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阿雷，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祭坛的影子在阿瑠眼前清晰起来，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嘶鸣，“那一天，我是自愿的。”

    阿雷沉默一瞬，突然冰冷道：“那是他们给你灌输的顽固思想，现在让你再选择的话，你还会答应吗？”

    阿瑠笑起来：“嗯……应该不会了吧。因为我发现，比起献祭，我还是更愿意让你听到我的歌声呀。”

    迷雾破开，雷光穿透浓浓的雾气，如丝线一般将其搅得粉碎。

    阿瑠静静地站在迷雾正中，他看着天上的雷鸟，这一次，他以歌声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