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品:《我们谈谈

    下了地铁弯弯绕绕十分钟,时恪站在目的地门口发愣,卷帘门紧锁,吃了个闭门羹。

    他走进了看,那上头贴了张a4纸,粗黑的记号笔写道:急事回乡两周,见谅。

    时恪站在门口抽了根烟,心情郁闷。

    早知道那会儿就加个老板微信了,当拒绝的话变成口头禅,容易错失很多东西,就好比现在白跑一趟。

    他来回踱步,想了想实在不甘心,好容易主动出门一趟,下次再有这冲动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决定掉头去另一边看看。

    这片是明城的老城区,很多建筑都还保留着上世纪的模样,破破烂烂的,一抬头满眼的内衣裤在风里晃荡,花花绿绿的,有的破洞大到都不知道能兜住啥,倒是让他想起了老家。

    再往前走,有一条街都是卖画材的,时恪不爱去那儿,价格不太美妙,而且离着卖鱼卖虾的地方近,一阵风吹过来,多少带点儿腥气。

    他站在街口叹了口气,也不挑了,挨家挨户进去看,要是捡着便宜算他运气好,捡不着就当出门散步了。

    半小时过去,手上多了几袋纸,两三个刮刀,别的都因为价格虚高而被淘汰。

    这价格不如去抢。

    从街尾的店里出来,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刚逛的第五家,放在角落里那个画架真的还不错,榉木做的,刷了漆光,底下带抽屉带滚轴,半开的画也能放得下。

    那老板张口就是五百。

    时刻犹豫着要不要再去看一眼,现在用的那个画架是郑元留下的,木头都散了,本来老师准备扔掉,被他留了下来用胶布缠了缠,从上到下全是补丁。

    能强行用用,就是不稳当。

    思来想去没犹豫出个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试探地呼唤。

    “时恪?”

    说来也怪,明明没见过几回面,但就是记住了黎昀的声音。

    时恪转过身,见来人穿了件纯白t恤,休闲裤,手里拎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编织袋,袋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明城挺大的啊,他以前从来没在外面遇到过什么人。

    哦,也有可能是因为基本不怎么出门逛,想遇也遇不着。

    “你怎么在这儿?”时恪诧异地问。

    黎昀往上提了提袋子,“海鲜供应商,就跟这儿隔了两条街,那边不好停车就停这边了。”

    也不知道时恪听进去没,他眼睛一直盯着袋子,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鱼,”黎昀作势要打开袋子,“看看?”

    “不了。”时恪撤回一个好奇的眼神。

    刚从那头过来的时候,黎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非常好认,除了时恪大概也没人会像他一样,清瘦高个爱穿长袖,微微驼背,后脑勺扎个小啾儿。

    他看时恪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再瞄一眼街边的店就清楚了,便问道:“还有东西没买?”

    “没了。”时恪回答的语速慢了一点点,眼神飘忽不定,演技失了水准。

    黎昀观察着他的表情,等了两秒,轻轻一抬下巴示意对方带路,“走吧,跟你一块儿去看看,现在还早。”

    时恪跟被钉在原地似的没动,俩人眼对眼,黎昀抬了抬眉,像是在说:怎么?

    没怎么。

    去就去吧,大不了忍痛放弃五百块,把上次比赛的奖金花了。

    进了店,老板一声招呼烦得时恪想立刻转身回家,“唷!又转回来啦?我没跟你胡说吧,这条街就我们家的画架质量最好。”

    但他不能,黎昀在他后边,转身就撞他下巴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店里走。

    黎昀斜了老板一眼没说话,跟着时恪随便转悠。

    法国有很多街头艺术家,弹琴的画画的,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坐在边上安静地等对方完成一段作品,送上掌声和小费。

    但近距离和这些东西接触又不一样,很新奇,就比如墙上挂着一整面的彩色方块。

    “这是什么?”黎昀轻声问。

    时恪顺着看过去,答道:“果冻颜料,画水粉的。”

    “噢,那你上次给我那张画,是水,彩?”黎昀歪过头,卧蚕微微凸起,今天这身休闲装和往常风格不同,衬得他很活泼,像个朝气昂扬的大学生。

    他这一歪头,时恪不得不和他对视,身体往后撤了半步。

    离得稍微有点近了。

    时恪挪开视线,喉头轻轻震动,“……嗯。”

    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地方太窄了,两个大男人站在一块儿都错不开身,时恪先一步往前走,结果转角就碰上了他的“梦中情架”。

    黎昀跟了上来见小孩儿又不动了,越过他瞥了一眼画架,价签上标着潦草的“500”。

    “走吧。”时恪说。

    还没动身,黎昀叫住了他,“等等,想要?”

    时恪摇了摇头,“不要了。”

    回去把那个破架子再缠一缠,还能用。

    “请教时老师,市面上这种都什么价位?”黎昀问。

    时恪拧着眉毛看他,有些分不清这称呼是在揶揄还是认真的,但对面的眼神特别真诚,好像是真的很好奇。

    “两百五。”时恪还是回答了,这架子材料做工都不错,可也算不上多精致,明城的物价比老家高不少,但再高也不会是这个价格。

    “行,”黎昀转过头去,朝柜台那边喊道,“老板,这画架两百卖不卖?”

    时恪拉住黎昀的衣角,满脸震惊。

    黎昀回了个笑,摇摇头让他安心,快步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二百,能卖我就带走。”

    草,时恪觉得自己才是二百五。

    他没敢往前去,站在原地背过身,恨不得耳朵也聋掉。

    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店了,时恪有那个容易觉得尴尬的毛病,他买东西本来就很少砍价,一是不会,二是不想和别人说话,三是怂,对,就是怂。

    别的事儿都能刚,唯独处理这些社交生活上的琐事他说不出口,也不知道在拧巴什么。

    要不从另一头先绕出去?

    可是把黎昀一个人扔在这也不行,他扶着额头纠结,没纠结完,身边就出现了个人影。

    是黎昀。

    “交钱,搬走。”黎昀一偏头,语气轻松。

    “就……完了?”时恪说。

    黎昀:“嗯。二百二,行吗?”

    “……行。”

    时恪还在震惊,调出付款码给老板扫了一下,直到走出店很远都还是愣愣的。

    他跟在黎昀后面抬着架子,也没管是往哪儿走的,一路上都没作声。

    “好像,走错了。”黎昀说。

    前头的人停下脚步,时恪这才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周围,是两栋老居民楼,中间夹了道小巷,往前看应该是不通的。

    黎昀调出手机地图,找了下位置,他把车停在一处临时停车场了,地图上显示离这里很近。

    “往那边走,出去左……”黎昀话没说完,忽然被一声巨响打断。

    从声源方向判断,应该是他们左边这栋楼楼上某一户传来的,类似玻璃或碗筷碎掉的声音,伴随着拳头哐哐砸墙的感觉和几声尖叫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