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作品:《荆棘吻

    气候使然,这里的夜生活不比国内,基本上只能在室内进行,酒精又是最能暖和身体的东西,因此晚餐后的这个时段,酒吧里人不少。

    这家店算是酒店本身在兼营,氛围很不错,除了售卖的酒水品质上佳,还有歌手乐队驻唱,用来消磨时间,简直再好不过。

    祁纫夏点了杯精酿,坐在吧台边上的位置,安静欣赏歌手表演。

    其间有个女孩与她邻座,稍微交谈两句才知,对方原来是华裔,只不过从小在这边长大,中文已经不大会说。

    她们聊得还算投机,女孩干脆又请祁纫夏喝了一杯,说是很高兴能认识来自父母故乡的朋友。

    祁纫夏盛情难却。

    等到她把今晚的第二杯酒喝完,也差不多到了回去的时候。

    结完账上楼回房,祁纫夏进卫生间洗漱。

    行李早已经收拾好,箱子立在门边,预备明早七点钟准时出发。为防万一,她又在微信群里重申了一遍时间,提醒其他人切勿起迟。

    洗完澡出来,祁纫夏坐在床沿,眼神定定瞧向窗外。

    异乡的夜色,似乎更加浓郁,从房间往外看,建筑物与黑夜交颈而眠,缠绕其间的灯光,像蜿蜒曲折的分界线。

    套房自带个小阳台,不过室外寒冷,祁纫夏这几天就没出去过。可她这会儿仿佛忽然来了兴致,起身裹了件厚实的外套,推开门,踏进一个陌生的冬夜。

    刚出门,迎面就是凛冽的寒风。

    祁纫夏当即就有些后悔。

    何必放着好好的暖气房间不待,跑到这外头受冻?

    她萌生了退意,正准备转身回去,余光突然一滞。

    左手方向,几米开外,同样格局的阳台上,站了个人。

    是谈铮。

    他安静地凭栏而立,任由夜风吹乱头发,淡淡低着眼,浑身萦绕着说不上来的沉郁,月光也要避让开他的影子。

    恍惚间,祁纫夏以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她还年少,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和楼下的谈铮对望,那么远的一个眼神,都足以让她心跳加速。

    原来她也有过轻易被冲昏头脑的时候。

    察觉到她的视线,谈铮侧头看了过来,目光沉沉。

    谁都没有说话。

    阳台的一边,是漫无边际的寂寥夜,另一边是温暖明亮的室内,祁纫夏和谈铮站在明与暗、冷和暖的交界,恰如坐标系上两个毫不相干,却仅有彼此可以连结的坐标点。

    无人打破这种沉默。

    只是在某个时刻,他们同步错开了眼神,转身走进房间。

    祁纫夏锁上了阳台门。

    回到室内,她才后知后觉出刚才的寒冷。掌心已然冻得通红,她进卫生间接热水冲了一会儿,终于渐渐暖和起来。

    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间。

    祁纫夏从卫生间出来,正要关掉门廊的灯,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有些异样。

    隔着房间门,她总觉得外头有人。

    犹豫了几秒钟,她掀开猫眼的遮挡板,凑近了往外瞧——

    刚才和她在阳台上遥遥相对的人,此刻就在门外。

    祁纫夏竟不怎么惊讶。

    她越来越发觉,谈铮身上有些她看不懂的偏执,一条道若不走到黑,是绝不会放手的。

    门缓缓打开。

    “这么晚了,有事吗?”

    祁纫夏站在门口,“我已经准备睡了。”

    谈铮的脸色不是太好:“我想问问你……”

    他一句话没说完,走廊的远处,忽然有渐近的说话声。

    是住祁纫夏对门的同事。

    她刚刚下楼买了宵夜回来,正在打电话,对于不远处发生的情况,尚无察觉。

    听着同事的声音越来越近,祁纫夏来不及多想,秉着绝不能让对方看到谈铮的念头,她一把将谈铮拉进房间,砰地关上门。

    这声音不小。

    走廊上的同事停顿了脚步,疑惑地朝四周张望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哪扇门传来的动静。

    房间里。

    谈铮背抵着门板,和祁纫夏靠得极近,两具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他只需压低眼神,便能毫不费力地看清她瞳孔里的倒影,像水泽。

    而她竖着食指在唇上,对他示意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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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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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安静极了。

    隔着一扇门,同事走路和说话的声音依稀可辨,似乎正和朋友商量春节假期的行程,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愉悦。

    “这是做什么?”

    祁纫夏的注意力全在门外,直到谈铮的低沉的声线骤然响在耳边,才把她的神思拉回来。

    她抬眼,轻声而正气凛然:“我怕别人误会。”

    谈铮锲而不舍地追问:“误会什么?”

    “出差人员名单上没有你,你却这么巧合地出现在我们住的酒店,甚至就在我隔壁,”祁纫夏意味深长道,“你说,还能误会什么?”

    谈铮的喉结一动。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

    同事进屋了。

    危机解除,祁纫夏总算舒了一口气。

    她稍微侧身,和谈铮之间拉开距离,准备把房门打开。

    开门的手背上,却突然覆上一层不容忽视的热度。

    ——谈铮握住了她的手。

    祁纫夏的动作凝滞了。

    于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而言,这个动作显然逾矩。她本能地想要质问他意图,可是皮肤上传递过来的不同寻常的温度,却让她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话:“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联想到下午,这人刚刚淋过雪,她不免怀疑起谈铮是不是生了病,于是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确实比正常略高一些,但还没到发烧的程度。

    “我起先敲门,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感冒药。”

    谈铮这时才开了口。

    祁纫夏垂下眼睫,不咸不淡地说:“早知道会不舒服,下午也不悠着点。”

    她说着松开手,去包里翻找出一袋感冒冲剂。

    “给你。”

    谈铮接过,又歉然:“介意我借用你这里的热水和纸杯吗?”

    祁纫夏头也不回:“随便。”

    热水冲开颗粒剂,棕褐色的溶液散发着药气,入口有淡淡的苦。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谈铮很快把药喝完,“在你出国不久,我去找过你。你在宾大念的研究生,我也明明在费城停留过,可是为什么全无消息?”

    重逢以来,他们第一次认真说起那段过往。

    听到他曾经去找过自己,祁纫夏微微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分手第二年的冬天。”

    那年谈铮二十八岁,事业顶峰,最好的年纪,拥有着花团锦簇的名和利。为了那个迟来的、非她不可的人,他也曾奋不顾身。

    “找人没那么容易的。”

    祁纫夏淡淡地说,“没几个人知道我的真实中文名,打听不到很正常。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的关系网还不够硬。”

    谈铮自嘲地笑:“是啊,那时候太自负,总以为只要肯花时间下去,没有事情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