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奇,快点,我快拽不动了!”

    江好紧紧拽着鱼竿,微微发着抖,清瘦的手臂仿佛会比鱼竿先一步被折断。

    透着汗的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手中力气一轻,黑色鱼竿被一双从他身后伸出的大手握住。青筋凸起,能握千钧之力,鱼竿瞬间变得乖巧。

    江好愣了瞬,昂头看向江亦奇。

    江亦奇单膝跪在他身后,支起的左膝和握住鱼竿的双手将他圈在怀里,黑发一丝不苟,下颌绷紧,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不停调整角度,专注如鹰隼。

    江亦奇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所以出院的第二天,就去上班,连手臂…糟了!

    “——江亦奇!”江好抱住鱼竿,“你、你的手!快松开,我自己来!”

    江好使出全身的劲儿,优哉游哉垂在船外的腿,紧紧勾住了栏杆,额上很快就出了汗,脸颊涨得通红。

    忽然,对抗的力道消失了。

    江好探头往下一看,汉密尔顿们已经把鱼抱上了小艇,冲着他比了个ok。

    “谢谢!”

    江好从江亦奇手里夺过鱼竿,丢到一旁,转过身,在江亦奇的右臂上摸了又松,反复几次,急得有些结巴。

    “你,你手没事吧?伤口有没有裂开?有没有很痛?”

    江亦奇不吭声。

    昂头去看,却撞进那如同一方古墨的眼里。

    “没事。”江亦奇唇角轻勾。

    “不行,给我看看!”

    这时,脸颊被一只手温柔覆住,轻轻一带,脑袋撞进胸膛。

    江好攥着江亦奇浅棕亚麻袖口的手指慢慢松开,所有的紧张和狂跳的心脏,在江亦奇宽大又温柔的怀里慢慢平复、消失。

    大拇指在脸颊摩挲几下,酥酥麻麻的,仿佛需要安抚关心的人是他。

    江好安静地靠在江亦奇身上。

    红日从海平面缓缓爬起,洒下金色光芒,海面波光粼粼。

    十九岁的日出。

    江亦奇在江好身后坐下,拥着他,在太阳完全露出来的那一刻,轻声对他讲:

    “好好,生日快乐。”

    说完,更轻地吻向他的发顶。

    江好以为只是只是一缕海风。

    中午,他们在附近包了家当地做海鲜的馆子,江好钓的那条近五十斤黄鲣鱼,以及其他的鱼,现杀现吃。赶海抓到的螃蟹、螺、海星和虾都留着带回家养,以后晚上再想赶海就简单多了。

    江好肚子早饿了,少见了吃了一整碗大米饭。

    下午去了商场,还准备去游乐场,可一上车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头上的cynthia?给他戴的品牌生日帽被摘了,勒得他不舒服的安全带也消失了,身体陷入被更温柔、更安心的地方。

    “睡吧。”

    江好抹了把脸,脑袋自动定位,靠着江亦奇的脖颈睡沉。

    江亦奇抱着江好往卧室走。

    窗帘关上,只有日光从窗帘顶部微弱的渗入,江亦奇背对着光,望向床上的人。

    江好平躺着,微微侧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枕头上。眼睫平静地垂着,像无数次躺在他怀里那么乖巧又安静。

    江亦奇的呼吸粗重起来。

    这一刻,他脑中出现太多画面,那些江好不记得的事。

    江好在吻他,江好在用双腿勾住他的腰,江好在跪趴时舒展的蝴蝶骨……那些吻痕和记忆都被一场车祸改变。

    挺好的,毕竟——

    「我怎么可能嫁给你,江亦奇你疯了!我根本就不爱你,不爱你,你懂吗?!」

    好好不爱他。

    爱的只是把他接回家,依旧扮演兄长角色的他。

    那些亲吻和拥抱都是好好给他的错觉。

    江亦奇松开手,起身离开。

    ……

    江好做了个美梦。

    梦里花儿啊朵儿啊全都围着他,钻石在天上飞。

    江好馋得双眼发亮,跳起来去抓,抓到了一片樱花。

    像是扯动了整棵樱花树,粉色花瓣簌簌往下落,落在他的脸上,唇上——

    有人在吻他。

    他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看不清脸,确能听见他们彼此的心跳。

    手指抓到了男人光滑的丝绸领带,在对方亲向他时,指尖倏地抓紧,紧张地颤抖,最后闭上了眼。

    盘旋在周身的樱花消失,变成初春蓬松的床铺。

    指尖依旧颤抖,颤抖地抓着男人结实宽大的肩膀,吻得更加急切。

    「轻一点」梦里的自己说。

    好像并没用。

    梦里的自己依旧很疼,整张脸都被泪水打湿,却被温柔的舌尖舔舐。不停颤抖地手指也被握住,密密麻麻地亲吻。

    「好好」梦里的男人喊他。

    两个字,仿佛能驱散一切的疼痛。快.感如小蛇爬遍全身,伸出手紧搂着男人,什么都忘记,只记得自己好爱他。

    就当他试图看清对方的样子时——

    “砰——!”

    刹车失灵的汽车,横冲直闯冲下公路,撞向跨海大桥的桥墩,一片漆黑。

    他猛地睁开眼。

    江好坐起身急促地喘.息,后背洇出大片的汗,心跳狂飙。

    他的颤着手摸向自己的头、脖子、胸膛…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

    “江亦奇…江亦奇…!”

    房间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

    江好觉得这又是一个梦。

    梦里,他也是独自一人在房间醒来,抱着枕头去敲江亦奇的卧室门,但他喊了好久好久,江亦奇就是不开门。

    江好拖着脚步,还没适应明亮灯光,哭得有些喘,推开一扇又一扇门,终于见到了江亦奇。

    “江亦奇…”

    书桌后的人错愕地抬头,怔愣一秒,赶忙挂掉电话,椅子猝然后拉,发出刺耳声响。

    “好好?”

    江好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止不住的啜泣:“江亦奇…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江亦奇双手稍稍用力,托住他的大腿,抱着人往卧室走,肩膀被用力抓住。

    “我不要回自己的房间…!我不要!你都,你不会给我开门…我不要!”

    江亦奇的双眼像被灌了热水,烧得耳鸣。

    有过两次,他不给江好开门。

    第一次是在他得知,江好不是他的弟弟两周后。

    他还是忍不住把江好接到了美国,却不愿再抱他、牵他,晚上也要求江好一个人睡。

    江好从来没有跟江亦奇分开那么久,从来没见过江亦奇那么严肃,害怕得不敢反驳,默默回了卧室。半夜醒来,哭着拍门:“哥哥,我害怕,哥哥!”

    隔着门,江亦奇一夜没睡。

    第二次是在回国找到江好,把他接回家后。

    陪着江好度过了最难熬的两个月,在情人节那晚,江亦奇有生意应酬,江好不知怎么的找来,抓起桌上的花把江亦奇狠狠砸了一通,跑出餐厅。

    江亦奇在卧室找到江好,然后,江好亲了他。

    江好哭着搂住他,骂他怎么可以这么做,骂了打了又亲了。

    江亦奇大脑一片空白,终于在江好把舌尖探进来的那刻推开他,独自回了卧室。

    同样的,江好在屋外不停敲他的门。

    ……

    江亦奇抱着怀里的人,不停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好好,我不会再这么做了。别哭了,别哭了…”

    江好紧紧闭着眼,摇头,根本就不相信他。

    “我不是你的弟弟,你一定不会要我,他在你的心里一定比我更重要,你喜欢他,你更喜欢他多一点…江亦奇,我不喜欢你这样,我不喜欢一个人睡,我不要一个人睡…!”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江好湿漉漉的脸被捧起来,在洒满月光的房间与江亦奇对视。

    “好好,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你重要。”

    江好听着,心里更酸,眼泪簌簌往下掉。

    “你,你之前都不叫我好好,以后也要这么这叫我…!”

    “好,我答应你。”

    江好的脑袋被重新按回温暖的胸腔,听着江亦奇的心跳,听见他对自己说:

    “好好,哥哥爱你。”

    江亦奇说谎了。

    他不想做江好的哥哥。

    第18章 哥哥~

    八月清晨,江好躺在七叶树下的阴凉处。

    已经过了淡粉携黄的花期,头顶只剩下七叶树巨大的树冠,密密层层的绿叶垂下,刚好擦过江好搭在膝盖上翘起的小腿。

    江好很喜欢这棵树。

    家里佣人告诉他,是他曾经看了某部电影觉得这棵树好看,于是,江亦奇便派人去英国找到取景地的庄园主人协商,刚好对方因巨额遗产税和修缮费而头疼,爽快地达成了合同。

    江亦奇又协调了北大西洋拉货的货轮,这才把这个高达12米,直径15米的大家伙运了回来。

    不是生日,也不是节日,只是因为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