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的自我修养gb 第10节
作品:《忠犬的自我修养gb》 待嚼碎咽下后少年再次仰起头,漆如点墨的眼眸没有丝毫变化,里面满是信任和坦然,似乎不管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桑妩心中倏然一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少年黑色的发顶,而手感竟意外的好。
而几乎是在她手掌触到少年的同时,一个金黄色的身影从湖面快速地飞奔而来,朝着地上的少年径直扑了过去!
桑妩眸光一沉正准备扒开无忧,可下一刻,眼前的场景却超乎了她的预料。
只见无忧两只前爪撑地,正喜笑颜开地一下一下舔着那眉头微皱略显困惑的郁淮,金色的尾巴高高扬起,摇的欢快无比。
“无忧,你在做什么?”桑妩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汹涌怒气,她的狗怎么可以对着别人撒欢?她对着无忧招了招手,厉声道:“快过来!”
“它是无忧?”顾清淮微蹙的双眉瞬间舒展开来,单掌指地比划道:“无忧竟然长这么大了,它以前才这么高来着。”
少年眉眼弯弯,仿佛整个湖面都在此刻亮了起来,她第一次看到少年笑的这般开心,整个人褪去了平日的清冷淡漠,整个人仿佛山间无拘无束的风,眼里又像是盛满了漫天星辰。
桑妩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可以笑的这般惑人心神,更没有见到无忧对人这么亲近过,哪怕是静姝也是在日复一日的照顾中才渐渐被无忧所接受。
难道这郁淮和无忧当真是以前认识,难道他真的是楼稷?
“无虑呢?”顾清淮摸着无忧的脑袋,笑着问道。
这人竟然知道无虑?
桑妩心中剧烈一震,刹那间转过诸多念头,这人怎么会知道无虑,无忧又为什么会和他那么亲近。
她思来想去此事有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真的楼稷并没有死,并且就在这个郁淮手中,所以他才会知道无虑,还能拿到沾染楼稷气味的东西。
可是那日少年昏迷后她已检查过他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就连衣服都已换了新的。
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此人真的是楼稷。
在一阵欢快的“汪汪”声中,她终于问出那个她早就该问“楼稷”的问题,“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清淮艰难地躲避无忧的舔舐,在间隙抽空回道:“那日情况十分紧急,阿姐你为了救……小六中剑后,我便拉着他分头躲在水缸里,也不知躲了多久,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我才从水缸中爬了出来。”
“躲水缸里?”桑妩眯了眯眼眸,她认识的楼稷,不冲上去和那些战斗已是极限,怎么可能躲在水缸里,他怎么可能在乡亲们被残忍屠杀时,忍得住一个人躲在水缸里?
她霍的一下站起身,“起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少年顺从地起身,没有开口询问要去何处,似乎不管她去哪儿他都会跟随。
可顾清淮不问,静姝却不能不问,“尊主,您要去哪儿,可要婢子安排马车?”
“我要去石河村,你把无忧照顾好便是,若不行就让它先待笼子里。”桑妩神情凝重,今日之事疑点重重,只有去一趟石河村才能水落石出。
“石河村?”静姝脸色顿时一颤,“那个地方已经到了西州的边界,若是您不能及时赶回来——”
桑妩举手制止,淡淡道:“无妨,我自有安排。”
顾清淮上天阙峰时是被蒙着眼带上来的,这次下去,同样是被桑妩蒙住眼睛扛下去的……
直到两人到了山脚山门处,桑妩才解开他蒙眼的黑布。
桑妩脱下身上暖和的白狐裘交给护卫,翻身上马,对顾清淮回首一笑:“会骑马吧?”
“会。”顾清淮微微颔首。
“跟上!”话音未落,桑妩便猛地一夹马腹,霎时间马蹄扬起尘土奔腾如飞。
两人一前一后纵马疾驰,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石河村。
下马后顾清淮从桑妩手中接过缰绳,将两匹马栓到河边的歪脖子树上,明明是第一次做,却默契的像是做过无数次。
“阿姐,这些年你可曾回来过,当初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顾清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桑妩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绿意盎然的村落,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走吧,进村子再说。”
两人相携往村里走去,数日前顾清淮只是远远地看着村子,今日走近才发觉,村子竟如此热闹。
在一望无垠的翠绿田地旁摆着许多摊子,卖的都是干货和时令的鲜货。
而村民对他们两个生面孔也十分习以为常,热情地叫卖吆喝。
两人沿着田埂随意地走着,任满眼绿意跃入眼中,也不知走了多久,桑妩终于幽幽开口:“那日我胸口中了一剑侥幸没死却也伤重到无法动弹,是无忧衔来药草敷在伤口,替我找来吃食果腹,又从里屋叼来棉被盖在我身上,可那夜冷极了,哪怕我置身屋中,浑身却没有半分暖意,所幸那会儿跟郁家叔叔练了武,这才没被冻死。”
顾清淮猛地咬紧了下唇,若是他没有胆怯地藏在水缸里,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阿姐没有死,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躺了一整夜,那一夜,阿姐该有多难熬。
而他,竟是无能到不如一条狗……
顾清淮自责到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桑妩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继续讲述道:“我就一直这么躺着,直到第二日夜晚我才勉强能够移动,无忧便拖着我,穿过尸横遍野的村子往外面走去,所幸夜色朦胧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可我足足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人一起回来,就在我走到河边时震惊地发现,村子竟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将半边天映的通红。”
桑妩嗓音透着刺骨的仇恨,“那火可真大,竟将整个村子烧成一片焦土……”
顾清淮浑身剧烈一震,他是第三日离开的村子,师父只告诉他已经安葬了所有乡亲,这火又是谁放的?
可是很快,他便想出了眉目,“是那些杀人者放的火?他们是想要——毁尸灭迹、斩草除根?”
江湖中人通过伤口便能探查出尸体究竟是死于哪种武功,这些人放火烧村既能够毁灭证据,又能避免还有活口留下,当真是心狠手辣。
桑妩冷冷颔首,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阿姐你明知道真凶就是浮光教,为何还会——”
话未说完已桑妩冷冷打断,“你可还记得,为什么我们都认为凶手是浮光教的人?”
顾清淮眼神坚定,他怎么可能忘记,“因为那些人是冲,是冲郁家去的。”
“对,我清楚地记得那些人说郁大叔身受浮光教大恩却叛教而出,就是为了和正义盟的人在一起,甚至还不顾廉耻地生下了孽种,我也是那时才知道郁大叔的真名是叫郁澜风。”
桑妩没有发现少年突然变得黯然的眼眸,继续说道:“当时我也因此认定凶手是浮光教,便化名桑五加入浮光教,后来我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改名桑妩,我亲口问过师父,师父也亲口告诉我,这件事不是浮光教所为,他不会对自己的弟子这般无情,更不会滥杀无辜。我相信师父的人品,并且后来我也查到,那日的事情确实与浮光教全无关系。”
顾清淮神色却格外凝重,他知道阿姐正是上一任魔教教主桑司空的关门弟子,可是师父曾多次告诫过他,桑司空杀人如麻绝非好人,否则也不会教导出阿爹这么个放荡不羁的弟子,行事不端拐走阿娘。
尽管他幼时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阿爹和阿娘之间似乎都是阿娘做主,阿爹也总是事事听阿娘的,可师父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见郁淮沉默不语,桑妩有些不悦,冷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桑妩神情骤冷,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
少年却恍若未觉,只缓缓摇了摇头,“我自然是相信阿姐的,可是桑司空性情暴虐喜怒不定,他的话不能信。”
村子里繁花锦簇,少年一袭白衣单手负后站在青绿的田埂边,恰如那春月杨柳,濯濯清冷。
桑妩唇角渐渐扬起抹冰冷的弧度,在她动怒之时还能面不改色地反驳她,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的人,这些年来这郁淮还是第一个。
可是巧了,她平生最厌恶别人反驳她。
“啪!”
桑妩冷然扬手,清脆的巴掌声瞬间止住了少年所有话语,空旷的四周在此刻也安静下来,气氛瞬间凝滞。
顾清淮眸光颤了颤,终是敛了眉目不再反驳。
桑妩冷冷瞥向眼前少年,虽然垂着眼眸一言不发,握在腰前的手却紧紧攥着,不由嗤笑着开口:“怎么,不服?”
少年闻言抬起眸,漆黑眼眸里满是坚毅和决绝,“阿姐,只有浮光教才有下手的动机。”
“啪!”
几乎是在少年尾音落下的同时桑妩再次抬手,狠狠一掌甩在少年脸上,清冷的脸庞瞬间被打的偏了过去。
这一掌力道极大,顾清淮脑袋一阵发晕,白皙的脸颊瞬间浮现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
顾清淮缓缓将头转正,迎着桑妩冰凉的目光再次开口,嗓音沉缓却无比坚定:“石河村是浮光教的地盘,只有浮光教才能肆无忌惮地在石河村造下如此惨案。”
好,很好。
桑妩怒极反笑,少年素来对她言听计从,今日却屡屡反驳,当真是好极了。
“啪!”
桑妩右手高扬,又是一掌狠狠扇去,这一掌用上了十足的力道,少年却迎着掌风不躲不避,硬生生接了下来。
很快,一丝鲜血从少年嘴角淌下,顾清淮脸颊疼的几乎麻木,耳边一阵轰鸣,眼尾瞬间泛起了薄红。
第13章 教训 难忘
不说顾清淮,三掌打完就是桑妩都感觉手被震的有些麻,她随意地甩了甩手驱散麻意,冷笑道:“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接着说。”
少年唇角还淌着鲜血,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执着,“阿姐,我只是担心你受人蒙骗,那桑司空不能信。”
担心她受人蒙骗?在她面前说她师父不能信?
“这世上,没有谁能骗到我。”
桑妩冷冽的目光如刀般刺向少年,四目相接,就连田野的风都在此刻寂静下来。
两人相对而立,少年白衣清冷,如瀑长发垂落身侧,漆黑眼眸坚韧而又忍耐。
桑妩红衣猎猎姝色无双,一双眼眸似冷非冷,似艳还无。
两人对峙,终是顾清淮心中有愧,率先移开了视线。
“呵。”桑妩见状冷笑一声,却并没有放过少年的意思,“桑司空是我的师父,你当着我的面辱骂我师父,又该当何罪?”
少年目光倏地一怔,似是并不认为辱骂桑司空是什么错事,过了半晌才垂下眼眸低声道:“阿姐,对不起。”
桑妩冷眼看着眼前少年,如湖水一般澄净的目光中分明透着不平,似乎这般道歉已是极限。
真是可笑,竟然以为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便能将此事揭过,难道他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他的道歉很值钱么。
“掌嘴。”桑妩冷冷开口。
少年蓦地抬眸,目光怔怔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要我重复一遍么?自己掌嘴!”桑妩清冽嗓音中已经染上不耐烦的怒气,她不喜欢听不懂话的人。
对上她冷漠的眼眸,少年俊美脸庞上血色瞬间褪尽,垂在身侧的双手无声地攥紧。
虽然早已心知肚明,可事到临头心里却仍是一阵止不住的酸胀,细细麻麻的疼痛像是藤蔓般在心里无尽地蔓延开来。
他在阿姐心里究竟算什么,弟弟,男宠,还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就因为他说了桑司空的不是,便要用这种屈辱的方式来惩罚他。
空旷的原野安静极了,安静到顾清淮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这可怕的寂静中,脑海中突然响起两个针锋相对的声音,一个声音严肃地警告他,这一掌一旦扇出,他在阿姐面前的自尊从此便荡然无存,另一个声音却轻柔地蛊惑他,既然这是阿姐想要看到的,他只能照做。
少年攥紧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像是渴水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