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作品:《大魏女史

    尉窈牵过郭蕴的手,向元静容揖礼:“元女郎。”

    元静容“嗯”一声,晃荡着腿。

    柳贞珠气坏了,但同门已经揖礼在前,且元静容似笑非笑在看她和崔琬婉,她二人只好也揖礼。

    元静容独看尉窈,再看奚骄所在的方向,而后她“哧”声笑,原来奚骄恰巧在往尉窈这边瞅。

    元静容:“尉女郎,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尉窈纳闷上前,元静容示意她再靠近,她只好附耳过去,元静容悄声道:“你,永远不要喜欢奚骄。”

    呼……尉窈只感脸上被喷了层火焰,灼得她粉腮粉鬓榴色耳。

    “我没有。”这三字,她回得果决。她不喜欢奚骄,喜欢他的是前世的小阿窈。她从重生后第一次偶遇奚骄就非常清楚这点!

    但往昔岁月难割离,那段岁月里的阿窈,是成年尉窈的一部分,所以她每每脸红、涌起怦然心动感的等等反应,只是对那段记忆羞涩、难忘却。

    尉窈更加清楚的是,记忆里的奚骄,是小阿窈自以为了解的奚骄,不是真正的奚骄。

    元静容目含挑衅,令她脸上的异红很快下去。

    “没有就好,看你急的。你们孔夫子来了。”

    午正。

    孔文中带队,训义学舍向东北城门方向出发。

    夫子骑马,学子步行,一路有小学塾的夫子率领各馆学子跟上,街边追逐、打听情况的百姓也跟着越来越多。

    “看着像学子,这是去干什么?”

    “我知道,是外出讲学的,看那个人,就是鲁郡名师。前些年陛下在鲁县给孔姓四人封了官位,这位孔师就是其中之一!”

    步氏学馆的五名学子由夫子带队,加入到崔学馆队伍里。

    尉蓁扒拉着人群,追着与步延桢告别,她又加快脚步,追到队伍前,太好了,看见尉窈了:“窈同门,尉窈,尉窈——”

    可是街上太吵,尉窈没有听见。

    城门口。

    任城王遣的三名属吏在此等候,主事者姓袁名翻,另有三名洛阳少年厚脸皮跟着,分别姓冯、源、宗。

    孔夫子下马,与袁翻见礼,简单寒暄后,袁翻一众人跟上队伍,同去高柳县。

    此过程里,宗隐三少年挨个打量训义学舍的学子,尤其女学子。宿命难解,宗隐的目光落在一名女学子身上后,再也移不开。

    这就叫一见倾心吧。

    “她……”好文雅,好纤弱,静静站在那,便如洛神赋里说的“若流风之回雪,若芙蕖出绿波”。

    此刻尉窈不经意一瞥,也看见宗隐了,她若无其事转回头和郭蕴说话,心里想的是,原来前世宗隐说他之前来过平城,就是这次啊。

    又不禁想,自己对他真的没有半点喜欢,重逢的心情不起波澜,只比陌生人多一分厌恶。

    高柳县在平城东北方向,出来城后,大片的田地使人心情愉悦。走累的学子不时坐到板车上,没一会儿又被硌下来,欢声沿路充斥,引种地的农人们翘首观望。

    袁翻回首,问孔夫子:“那名女学子就是尉窈?”

    “是。”

    “此次嘉奖名录里,只有这名女学子非显贵出身。”

    “呵呵,我这三名弟子,其实最看重她。”

    袁翻诧异不已,细想,又符合道理。崔致少慧,出身清河崔氏嫡系,孔毨是孔家后辈的杰出少年,倘若尉窈的才赋不明显超过崔致、孔毨,孔夫子怎会不计此女郎寻常出身,破例收为嫡传弟子。

    宗隐和两名伙伴源翼、冯行嘀咕一阵,你推我搡后,宗隐鼓足勇气来到尉窈近前:“女郎,我从洛阳来,我叫宗隐。”

    尉窈躲到牛车另侧。

    “女郎……”

    元静容夺过奴役赶牛的鞭子,作势要抽宗隐:“起开!”

    宗隐嘟起腮帮,源翼过来给伙伴撑腰:“你一女郎这么凶。”

    “你也起开,不然连你一起抽!”

    冯行撸起袖子,正打算也过去,忽然头顶紧疼,发髻被奚骄揪住,直接把冯行拽倒进道旁的沟里。

    第102章 郊野讲诗

    源小郎两边救火,扯住宗隐一起把伙伴拽上沟坝。他低声嘱咐:“算了,先忍着,强龙不压地头蛇。”

    扑嚓、扑嚓——元珩觉得这个嘀咕说话的似心眼最多,朝对方连扔两把土。

    忍不了了,源翼瞋目竖眉:“我日……”

    “别冲动。”宗隐死死抱住他腰。

    源翼指头连点元珩两下,咽下这口气。

    “怂货。”元珩冲这三人做个抹脖子的动作。他是瞧不惯尉窈这些汉家学子,但是在外头,他和这伙讨厌鬼是绑在一起的,怎容洛阳来的狗屁浪荡子随意招惹,当他们学馆的女学子是什么!

    另一边,元静容把鞭子塞尉窈手里,横眉刀眼地教她:“那人再来扰你,你就这样——”她做个抽打姿势。

    尉窈点头,使劲比划一遍。

    郭蕴侧着脸憋笑。

    元静容被气笑:“你挠痒痒呢!”

    尉窈再比划一下:“我多练练会学会的,元女郎,刚才多谢你为我解围。”

    “嗯。”元静容坐到车板上,背朝尉窈几个,腿悠哉晃荡几下后,她忽然放声唱:“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尉窈和郭蕴相视一笑,同唱:“一之日觱发,二之日……”

    “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柳贞珠、孔毨也跟上。

    元子直声起,为只有女子声的歌音添加了一种平衡韵律:“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

    接下来,元珩也放开歌喉,凡会唱的学子们在《七月》诗的第二段全部跟上。田野农民里竟也有会唱此诗的,只不过曲调跟学子们唱的不相同。

    孔夫子大感兴趣,下令:“去,谁记曲快,过去寻人,把此曲学会。正好,已走了一段时间,都在此休息吧。”

    袁翻感叹:“到底是百年都城啊,人杰地灵,先说好,两种曲都要教我。”

    “尉窈学曲最快!”好几人同时说的时候,尉窈四名女弟子已经手挽手冲下坝沟,尉窈回首喊:“元女郎,快啊,来!”

    “嗤,一群胆小鬼叫我壮胆。”抱怨归抱怨,元静容还是追过去了。

    胡乌屋走到垂头丧气的宗隐三少年那,轻言轻语问:“你们是哪个学馆的?”

    冯行回她:“我们是洛阳人。”

    “哦。”那就是没有学馆念书呗,胡乌屋掩藏鄙视,再询问:“我以后也要去洛阳,洛阳比平城热闹么?”

    “热闹多了。”

    “可我听说那里学馆很少,是么?”

    “才迁都几年,以后肯定胜过平城的。”仍是冯行应答。

    胡乌屋又道:“你们挺勇敢的,刚才竟然和那些帝室子打架。”

    “他们是帝室子弟?”

    “嗯。崔学馆接收学子从来不论出身,高贵如帝室子弟,贫贱如那个尉女郎,只要肯上进,崔学馆均同等对待。”胡乌屋指着田野方向,声转低,“衣裳料子最差的那个。”

    是她!宗隐急问:“她姓郁?哪个郁?”

    “勋臣尉氏的下等族民,你说哪个尉。”

    宗隐十分不悦:“你很高贵么?”

    胡乌屋眼眶顿时发红。

    冯行心生怜惜,数落伙伴道:“你干嘛这么说女郎,别理他,我姓冯,你姓什么?”

    “哼!”胡乌屋装着赌气离开他们。一群连学馆都没进过的人,在洛阳顶多是低级官吏的亲族,哼,也配问她姓什么!

    宗隐的郁闷一扫而光,站起来向田野眺望。她姓尉啊,他知道她姓尉了。

    尉窈五人学会了歌调,踩着田垄往回走,两只蛤蟆蹦跶过路,崔琬婉害怕,想等着蛤蟆过去她再过,元静容烦得“哎”一声,连泥带蛤蟆一起撅飞。

    沟坝很陡,孔毨、崔尚把尉窈几人拉上来,元静容不用。

    高柳县离平城有百里地,今天肯定走不到,孔夫子有意锻炼众弟子,傍晚时停车乡野,让弟子们跟着仆役学习扎毡帐,挖土灶。

    这个时候,节从虎贲薛直孝的麻沸散劲过了,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回想起自己为何受伤。

    守着他的狱令史管贤赶紧唤府兵去找位官长过来。

    “我在哪?”

    管贤:“在牢里,这两天要审很多案子,官长常在此,所以你在这里养伤最安稳。”

    “现在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按着麻沸散的时辰算,应该快酉时了吧。”

    接完骨后的薛直孝疼得直叫唤,管贤只好给其服了一剂药。

    主簿过来了。

    薛直孝问:“伤我的府兵呢?既是比试,不要因他伤了我就惩罚。”

    “薛勇士别管这些了,安心养伤。”

    “赵修呢?”

    “逛坊市去了。”

    “你们可得找人跟好他,别让他伤无辜百姓,损太子声名。”

    “放心。”

    “元刺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