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腔调,和我妻纱由里一贯表现出的形象完全不符。一瞬间,从甜美的纯真女孩变成了混迹街头打架斗殴的大姐头,反差感不是一点两点。

    女孩一如既往地穿着有着繁复到堪称累赘的华丽裙子,她的穿着总是有种让人看不出真实身材的错觉。全身都被各种蝴蝶结、缎带、金属装饰、亮片或宝石围绕,就算理论上裙子一些部分应该是贴身的设计,依然看不清她身体的真实轮廓。

    安室透皱着眉头,刚才被拉扯的手腕隐隐作痛。那一瞬间,他好像不是被一个妙龄少女牵了手,而是被大象的鼻子猛地拽进了牢笼中。

    其实现在也没差,这里又何尝不是关押着野兽的牢笼呢?

    面前这位女士已经要化身霸王龙,冲他咆哮吼叫了。

    此时,因为疲惫和慌张而停摆的大脑才勉强运作了一下,安室透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搞清楚情况就跑来这个人的家里。

    “我就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了。说说吧,亮怎么了?你们不是应该一起出任务的吗,还能半途走散了?”

    安室透沉默半晌,发现如果不透露些什么,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打算让他离开。

    他倒是有自信能够在格斗上赢过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女孩,受过简单训练的也在必胜的范围内。但今天本就是他鲁莽地冲了过来,认为诸伏景光遭遇到了无法向公安求助又不能在组织面前袒露的事情,这个女人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

    却没有想到,其实他们两人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没有联系了。

    “我没法告诉你什么。我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安室透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说道。

    “你还要隐瞒什么?我知道你们在做组织的任务,你和他一起行动,还能丢了人?”

    “我在第一线,他在后方接应,我们就算共同执行任务,也不是一个地点。”

    “那其他人呢?莱伊也是狙击手,他不知道吗?”

    安室透刚想开口,就被女孩话语中的信息吓了一跳,“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回答我的问题。”

    “……”安室透略一思索,觉得诸伏景光经过专业训练,不可能因为爱情就被冲昏头脑,把这种事情透露出去。那么情报来源就只有莱伊了。

    【这个可恶的男人。】

    本就看莱伊不顺眼,这下就更记恨上了。这人本就借“裙带关系”进的组织,还可以模仿琴酒的样子来讨好资深成员,平时说话做事也一点儿不受待见。

    也不知道诸伏景光是怎么能扮演出和对方关系还行的样子的。

    心里又给莱伊扣了一口锅,安室透缓缓开口,“他们在不同的狙击点位。”

    “那其他人呢?琴酒、科恩、基安蒂、卡尔瓦多斯,他们不都是狙击手吗?”

    安室透再度被震撼到了,他居然从一个理应与组织毫无关系的女孩嘴里说出这么多组织的代号。

    不,如果知道组织起代号的方式,能够用酒名猜出一些代号并不奇怪。

    可女孩能够确定地说出,这几个代号成员是狙击手,这些代号中可有几个是波本都不了解的组织成员。

    是因为与女孩有关的组织成员都是狙击手的关系?总不能是苏格兰对他的女朋友透露了情报,却不告诉波本吧?

    问题果然还是出在莱伊身上。

    我妻纱由里和广田雅美的关系密切,而广田雅美吹吹枕头风就从莱伊口中知道许多组织的内部情报,再转而告知我妻纱由里。

    本来广田雅美就是组织的外围成员,莱伊说一些组织的内部情报也不算违规。如果广田雅美觉得我妻纱由里与她一样,都是组织代号成员的女朋友,因此分享了情报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夫人外交吗?

    安室透张口结舌了一会儿,脑子都快干烧了,最后才磕磕巴巴地解释:“狙击手有各自的狙击点位,他们不聚集在一起。”

    女孩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倒三角白眼,半是吐槽半是嘲讽地说:“狙击手要分开是没错,所以你们都不给狙击手安排一个观察员吗?”

    临时的紧急任务也就罢了,前段时间组织搞出那么大动静,说明任务是早就预定好的。这种情况都不安排观察员,这是要把狙击手当一次性人员使用?

    安室透哪知道组织上层在想什么,明明东京是组织成员最多的地点之一,可每次让狙击手出任务要么单枪匹马,要么有队友也并非执行观察员的职责,而是以监督指挥为主。

    说白了,组织宁可派个督战的,也不给可能被反杀的狙击手安排一个辅助,本身就是一种“组织文化”的表现。

    我妻纱由里见眼前的男人没立刻回答她的话,便又问道:“你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在任务前后及任务中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具体任务不能告诉你。任务中我们的耳麦是独立频道,其他时候都很正常。只有在任务结束的时候,听到指挥用小组的共用频道问,有没有人看到苏……子安亮。”

    “只有苏格兰一个人失踪了?”

    明明安室透将脱口而出的半截代号吞了回去,我妻纱由里飞快地用他想要隐藏的代号问了下去。

    但代号这东西好解释,我妻纱由里本来就见过他们在小巷子里的场景。虽然她出现的时候,他们没有聊什么深入的话题,可她是什么时候到那里了,却不好说。

    何况我妻纱由里之前都说出更多组织成员的代号了,此时知道诸伏景光的代号,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安室透不再挣扎,承认道:“啊,只有他一个人失踪了,周围的摄像头有很多视觉死角,没有录下他的行踪。”

    “你们公安也没有他的下落吗?”

    “……你!”安室透第一反应是当初派去抓我妻纱由里的下属暴露了身份,让被抓捕的猎物发现了真实身份。

    可是当时下属的汇报是,根本没有找到我妻纱由里。和安室透轻易地进入房间不同,他们假装游客上楼,都没能进得区域就被侍者礼貌而婉转地请出了门。

    还没等他们找到新的办法继续执行任务,安室透那边的撤退指示就来了,一整支公安小队只能无功而返。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多问一些,可又怕反而从问题里透露出己方的情报。

    却没想到房间中又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是警视厅的内鬼吗?可是节点不是应该在明年吗?”

    安室透猛地将视线投向了房间的一角,只见一个约莫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正晃悠着双腿,一边捧着手机一边不以为意地问道。

    “你说什么?!”

    “弘树!”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一同响起,吓得小孩儿手一抖,抬起脑袋,无辜地看向门口。

    那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与人对视的样子,将他的心虚暴露无遗。

    恐怕是因为樫村弘树的生活环境中除了只在学校碰到的同学老师,其他人都是我妻家族成员的关系,大家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并不会对樫村弘树隐瞒。

    毕竟这孩子也是受到命运玩弄的受害者,而他“被害”的时间正在明年,与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同年——这也是樫村弘树会记住诸伏景光因警视厅内鬼而暴露身份的时间节点的主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樫村弘树足够聪明也足够有能力,受害者自助协会经常会拜托他帮忙。

    有时候,成年人会忘记一个聪慧又成熟的孩子只有九岁甚至更小,在他面前讨论过于深入的话题。

    只是小孩儿的话音一落,我妻纱由里就知道事情没法糊弄过去了。面前的可是能抓住蛛丝马迹的“侦探”,对线索的敏锐度和推理能力在原作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就算现在缺少睡眠和高负荷工作让他身体虚弱、脑子发僵,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孩子。也不能否认,这个男人依然具有普通人所没有的智慧和坚持。

    “这孩子和我们的事情无关,降谷先生。”

    我妻纱由里已经用点出安室透的真实姓名的方法来威胁他了,可惜,如果安室透是被吓大的,他就不会成为公安警察了。

    “既然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应该明白,如果我想,随时可以审讯你们。”

    比起我妻纱由里的威胁,安室透所说的反而只是陈述事实。

    相比起什么“节点”和“明年”,公安显然更在意小孩儿话里的另一个部分,“现在,你们愿意协助警方,说清楚关于‘警视厅的内鬼’一事了吗?”

    第61章

    “我们只知道警视厅有内鬼,具体是什么人可不清楚。你知道组织的作风,谁也不知道组织什么时候会策反警视厅的人。你能保证你身边的人都是永远可信的吗?”

    我妻纱由里没法说明,万一现在组织还没有给警视厅安插内鬼呢,或者那内鬼之前不在警视厅,是后面一年才调岗到警视厅的。现在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