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阴湿表兄后/染指皎月 第45节

作品:《抛弃阴湿表兄后/染指皎月

    姜云婵瞪大的眼眶,春水涓涓,“所以,你把我当什么?圈养在你府上的一只狗吗?”

    “当然不是。”谢砚拥住她战栗的肩膀,下巴在她肩头厮磨着,轻语呢喃:“妹妹一直都是我要保护的人啊。外面很危险,他们都没本事保护妹妹,只有我可以,只有我……”

    他的手臂强劲有力,犹如链锁圈禁着她。

    姜云婵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有的只是避不开的窒息。

    她微扬起脖颈,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哽咽不已:“那我是谁呢?我自己是谁?”

    她知道自己在盛京权贵中很渺小。

    可能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侯府有这么一位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可她从来都记得自己是姜云婵,是爹娘用命护着宝贝女儿。

    而今,她连这唯一的身份都不能示人了。

    无尽的怅然从她心底蔓延开,她的身体越来越寒。

    谢砚无论怎么拥紧她,也无法渡给她一丝一毫的热量,他只能轻抚着她的背,“朝堂的事马上就处理完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还妹妹身份,给妹妹名分。”

    “妹妹会是世子夫人,会封诰命,还会有更多更贵重的身份,我们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了。”谢砚语调缱绻地描绘着他们的将来。

    可姜云婵只听到了“捆绑”两个字。

    她将永远附属于谢砚和谢砚手上的权利。

    娘亲不屑一顾的侯府位份,要被她重拾吗?

    她得多卑贱?

    “谁稀罕?”姜云婵冷如冰封的眼直视着谢砚,“就算你让我做皇后,我也不稀罕!”

    “别说嫁淮郎了,就是嫁乞丐嫁山匪,或是出家做姑子,我也不会嫁你!”姜云婵猛地推开了他。

    她的力气不大,但谢砚却踉跄了一下。

    姜云婵趁势爬上了岸,捂着湿透的衣衫便要离开。

    “妹妹!”谢砚被孤零零丢在水池中,静静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禅房里有件我的大氅,去穿上,别受了寒。”

    姜云婵头也不回,消失在了竹林中。

    谢砚倚靠在池壁上目送她渐行渐远,身体缓缓沉入水中。

    如镜般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碎得彻底。

    须臾,又重归平静。

    谢砚从水中浮出,靠在池壁上,发髻被打湿、散开,贴着薄透的白衫。

    他扬起脖颈吐息。

    凸起的喉结有力地上下滚动,水珠顺着他的颈线滑入胸口,那水中似乎还残留他的味道和她的胭脂香。

    又想起她柔软的小手,仍旧出奇得美妙。

    谢砚沉静的瞳望着竹林上空稀薄的云层,自言自语地呢喃,“妹妹虽不稀罕,但一定需要。”

    天地不仁,没有人不需要权利的护佑。

    这一点,没有人比谢砚体会得更深……

    年仅三岁那年,他的娘是镇国公嫡女,他的外祖是战功赫赫威震八方的镇国公。

    而他是镇国公府唯一的血脉,是圣上亲自赐名的麟儿,连皇子皇孙也得礼让他三分。

    后来,他亲眼看着他爹将自己的娘亲贬妻为妾,亲眼看着他爹抄了镇国公府。

    一夕之间,他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为慈心庵里一条人人可欺的狗。

    他也曾信誓旦旦,誓死与他爹断绝父子关系。

    可后来呢?

    为了权利,他还不是要舔着脸回去讨他爹的欢心,与他爹扮什么恶心至极的父慈子孝!

    没有人能逃得过权力的倾轧。

    只要权利在手,再倔强的骨头也终究会卑躬屈膝。

    世道轮回,这一点从不会变……

    谢砚闭目轻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彼时,姜云婵踉踉跄跄跑进了翠竹林,却又不知该去哪儿,唯一只想离谢砚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无论她怎么逃,似乎都挣不脱身后无形的力量。

    那样不怒而威的力量似能把人抽干,姜云婵越跑,腿脚越软。

    三步一回头。

    忽地,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一根两寸长的树枝竖在泥土里,染满泥巴,那树枝上似圈着一枚蓝宝石戒指,造型甚是奇特。

    似乎,是楼兰的太阳图腾。

    姜云婵小心翼翼取出来,那树枝上泥土也扑簌簌掉落,露出斑驳的森白,上面还沾黏着腐烂的血肉。

    “啊!”姜云婵一个激灵扔掉了手上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什么树枝,而是指骨!

    人的指骨!

    她吓得头皮发麻,站也站不起来,连连后退。

    腰臀忽地又被硬物抵住,却是一只骷髅头,空洞的双眼森然望着她。

    头骨上被蛆虫啃食的腐肉,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姜云婵一阵作呕,捂着险些惊叫出声的嘴巴,一瘸一拐逃出了翠竹林。

    她已没有力气逃得太远,坐在溪边连连喘息。

    那些臂骨、头骨和染血的喜服碎片争先恐后涌入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翠竹林里为什么会有尸骨,还有那枚戴在手指上的楼兰戒指实在奇特……

    姜云婵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是楼兰舞姬胡娇儿的尸体!

    胡娇儿根本没跟情郎逃跑,而是在新婚之夜被杀死了……

    谢砚又骗了她!

    这样的念头让姜云婵觉得荒唐。

    可若谢砚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她囚在身边,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他连新科状元都敢伤害,一个楼兰奸细又算得了什么?

    姜云婵从坐上喜轿、到成了他的爱妾、再到与他行亲密之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谢砚掌控之中。

    她不过是谢砚手中的提线木偶,哪里玩得过他?

    姜云婵虚软的瘫坐在地上喘息,却找不到出口。

    此时,翠竹林里响起纷杂的脚步声。

    一行十几个小厮端着托盘,从林中小径往闲云院去了。

    托盘上放着各式金银玉器,还有一尊纯净剔透的玉观音,旁边放着晋安王爷的礼单。

    “晋安王爷不是与咱们侯府不对付么?怎的亲自让王府管家送礼来了?”

    “说是都察院近日动作频频,不少官员都被弹劾入狱,证据确凿!这里面少不了晋安王爷的人,晋安王爷想求咱们世子转圜转圜吧!”

    ……

    回避在两道的护卫们窸窸窣窣谈论着,又为谢砚打抱不平:“晋大爷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本来跟咱们世子也没什么关系,上面毫不留情封了侯府,罢免了世子的官职,如今出了事反倒又来找世子出山了?”

    “还不是新上任的李大人只会拍须溜马,哪里管得住都察院那些老狐狸?说是前两日圣上为这些糟心事龙颜大怒,气晕了呢!也不知道圣上此次还能不能……”

    几个人话到一半,禁声不敢往下说了。

    不远处,姜云婵眼皮一跳。

    方才谢砚还跟她说朝堂的事快要处理完了,处理什么事?

    恐怕就是肃清异党吧。

    都察院有督查百官之责,谢砚曾为都察院之首,势力根深蒂固,手里有太多官员的把柄了。

    故而,他看似困于一隅,但仍旧能把手伸进朝堂翻云覆雨。

    他于方寸之地搅弄朝局,也于方寸之地锁住了姜云婵。

    不得不说,他是个高明的执棋者,你永远不知道他这一子落定,意指何方,又有多少路数。

    就连堂堂晋安王爷也得弯腰求他办事,姜云婵又如何斗得过他?

    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罢了……

    姜云婵自嘲地冷笑。

    “姑娘,你没事吧?”夏竹赶来的时候,正见姜云婵被压弯了脊骨,萧索飘零。

    似挂在枝丫上枯萎泛黄的桃花瓣,摇摇欲坠。

    “对不起姑娘!是我昨日冒失了。”夏竹上前握住姜云婵冰冷的手,搓了搓,却怎么也无法回暖。

    姜云婵愣怔了许久,讷讷摇头。

    夏竹的确冒失,可她不也一样冒失才落得如此境地。

    “我们斗不过他的,斗不过的。”姜云婵不停呢喃。

    夏竹看着姑娘死灰一样的表情,抚着她的脊背顺气:“姑娘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总能救出顾郎君的。”

    “救不了了。”姜云婵怅然叹息,尾音哽咽。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去救顾淮舟?

    下药,在谢砚眼里不过指尖轻轻一捻就碎的雕虫小技,再不能用了。